顽强，脆弱 一一一生命的浪漫合奏 （原创）

顽强. 脆弱一一生命的浪漫合奏

大海（晓说林）

2015年8月底，我突然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，好友清奇突患重病，在市人民医院抢救无效，已紧急送往长沙湘雅医院救治。我马上联系好友坤云，告诉他这一消息。坤云在长沙女儿家，听到我的电话也很焦急，说我们几个朋友最好到长沙来看看清奇。我联系了在武冈的志强，前进，他们一致同意。第二天早晨，我们三人乘坐一辆商务车，紧急赶往长沙。

清奇，志强，坤云，前进和我，五人都在同一个工厂工作多年，1984年一起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，1986年至1987年五人先后拿到大学毕业文凭。我们都有共同的爱好，就是写写划划，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文学上有所成就。

车到长沙，己是中午了，坤云早已在医院门外等我们。我们找到了清奇的病房，见他躺在床上，满脸倦容，瘦得皮包骨头。见我们来看他，很是激动。从他夫人笑容口中得知，清奇患的是肠癌，晚期，治愈的希望很少。

听此消息，我们内心万分焦虑。清奇倒是很乐观，强笑着说，我相信能治好，在这顶尖的医院，有这顶尖的医生，没有治不好的病。我们也只有鼓励他，安慰他。

医生说由于腹水，要做几个疗程的化疗后才能手术。我们几个陪清奇几个小时后便返回武冈

我和清奇同一天进厂，一起到新化氮肥厂培训，一起参加厂文艺宣传队，春节汇演，我俩的舞蹈《远飞的大雁》在新氮受到热好评。在异乡，我得了一场重病，差点丧命，是他送我到人民医院，经抢救，获得重生。

回到武冈后，我们分在化肥车间，我在第四道工序精炼，他分到最后一道工序碳化，虽然不是同一个班次，但一有空闲，俩人便在一起，或三杯两盏小酒，喝个昏天黑地，或品诗论文，争个脸红脖粗。我俩都有共同的爱好，那就是文学，但他的爱好更广泛，琴棋，书画，收藏，摄影都曾涉足。1977年我俩一同参加高考，虽名落孙山，但却经历了那个历史时刻。1984年一起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，1986年清奇拿到中文大专毕业证，从车间调厂办公室。

1987年我也毕业调厂办公室，我俩从此在一个科室工作。1989年我调县工业局，编纂《武冈县志》，后来清奇调建设银行工作。

虽然不再在同一单位，但却在同一个城市，我们的交往与以前一样亲密。

2012年到2014年，坤云，志强，我，清奇，前进，我们五人先后退休。我们一起规划退休后的美好生活，一幅幅美好的蓝图展现在我们面前。

谁也没想到，清奇退休二年后却患了绝症。

清奇属马，中等个子，一头浓密的黑发永远张扬着青春的风采。他幽默有趣，一说话，就能深深地吸引听众，时有一句妙语出来，或让人捧腹大笑，或让人陷入深思。健康，阳光，积极，向上，是清奇个性的写照，即使已过花甲，这种个性仍充满魅力。这样充满生命活力的人，疾病怎么会找上他，我没想到，他自己更没想到。

生命的顽强随处可见，它在人们的眼中习以为常，生命的脆弱却在突然之间发生，它使人措手不及，陷入痛苦悲伤无奈。

在焦急，不安及期盼中进入了2016年。清奇在做了几个疗程的化疗后，于年初做了手术，术后慢慢恢复，不时听到好消息，体重增加了，能吃二两米饭了，排泄功能正常了。医生说，他的病如能治好，除非发生奇迹，我盼望着奇迹的出现。

这段时间，我经常去他家里看望他，跟他说，到十月份，如果身体恢复了，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去云山。清奇也期待着那个美好的时刻。

还是在1988年金秋，我，志强，清奇，我妹妹四人一同登上海抜1400余米的云山顶峰，那时，是何等的青春焕发，何等的意气飞扬，美好的情景至今难忘。所以有了再重上云山顶峰的期待。

2016年的四. 五月吧，我店里（退休后我经营的店铺，我称之为孤岛）门口墙角处，长出了一株不知名的野菜，开始两片小叶星点儿大，后来慢慢长大了，这是生命的奇迹，也是生命顽强的象征，我开始精心地培育这株野菜，希望他开花结果，同时，也将清奇的健康寄托在这株野菜上。心想，只要这株野菜能顺利地存活下去，那么，清奇的身体一定能恢复正常。

我在向上苍祈祷。

我将那株具有顽强生命力的野菜拍下来，又将图片在朋友圈上发了。

就在我将野菜的图片晒在朋友圈的第二天，那株野菜忽然之间被一顾客随手扒掉，丢在路上。我看到那株香消玉殒的野菜，心里一阵阵发痛，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。难道清奇的命运就和这野菜一样?

我不甘心，我要拯救这株野菜，我要和冥冥之中的气数搏斗一番。

我拾起那株野菜，将它的大部分叶剪掉，只留下小许带叶的根，再将它植在原来的地方，培上小许土，浇了小许水，希望它能活下来。

。 日子一天天过去，那株野菜居然成活了，并且越长越好看，后来，竞然开出美丽的小黄花，朵朵喇叭型的小黄花骄傲地扬着头，向人们展示生命的风采。我惊叹生命的神奇，脆弱的生命竟如此顽强。生命以它的顽强向人们展示出她的壮美，又以她的脆弱向人们诉说她的凄艳，生命的顽强和脆弱合奏的浪漫歌曲，让我们对生命的理解更上一层楼。

清奇一天比一天好起来，我和志强，坤云，前进到他家看了他多次，看到他的身体状况，确实像恢复了正常，心里都感到非常高兴，我们期待着金秋的日子去云山。

笑容却担忧地私下跟我们说，只怕病情反复，一反复，就没救了。她那张憔悴的面容写满了忧郁，不安，为了丈夫的病，她累得人瘦了十多斤。我们安慰她说，吉人自有天相，清奇会平安过来的。

清奇在康复期间也到我孤岛上来过几次，我们一起畅谈往事，想像未来，他说病好了以后继续去老年大学学摄影。患病前，他买了一台2万多元的相机，想在摄影上有所发展，记录下人间的一切美好，想不到病打断了他的计划。我敬佩他的不断学习的精神，我们几个朋友中文专业毕业后，他继续研读法律，几年努力，获得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，然后又考律师资格证。

在孤岛，我指着那株野菜，向他讲了那野菜的神奇经历，听后，他也感叹不已。

我问了他的身体状况，并试探地谈及了生死问题。他淡然一笑说，在长沙手术的时候，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，人生自古谁无死?不要考虑那么多，只要把当下活好就行。

他确实没把病当回事，还在集邮，买股票，买书籍，学习摄影知识。在他看来，死神已远他而去。

我却在深深担心，生怕哪一天他的病突然复发。

离我们约定的去云山的时间到了，我打电话问清奇身体状况如何，能去云山去吗，清奇说还没完全恢复，得到11月份如有可能，就一起去云山。

孤岛上那株野菜在艰难的环境中生存着，开花结籽后渐渐枯萎，它能渡过冬天，走进明年的春天吗?

到了11月底，前进乔迁新居，我和志强一起约清奇去前进家贺喜，打了几个电话，都没人接，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，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。我对志强说，只怕情况不好。

到了下午，我再打电话，清奇回电话了，说又腹水了，正在医院。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，我的心一阵发凉。我知道，这样的病一复发，是凶多吉少的。

清奇的病是复发了，这期间，又去长沙治疗，医生说也没什么办法了，只有用热疗试一试。

我查阅了一些热疗的知识，是用41度左右的药液进入腹腔，利用高温和药物杀死癌细胞，达到治疗的目的。

时间进入到2017年春节，这期间，清奇做了四个疗程的热疗。我不知道清奇现在变成什么样子，自从去年11月在他家相见之后，一直没见到他了。我和志强提出探望的意思，他拒绝了，说等好一些再相聚吧。

我们深知这是一个病人的尊严，他不愿以病容见人，就是要保住他仅有的一点尊严。

端午节快要到了。清奇的生命己到了尽头，己经10多天水米未进了。见与不见，一直在纠结着我，我不能违背清奇的意愿，只有时不时的打电话联系，电话里，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健康，思维还是那么清晰。甚至我以为清奇也许能渡过生死大劫，重获新生。

端午节的前三天，清奇突然给我打来电话，我问他是否在医院，他说没在医院，是在家里，家里的电路线路坏了，他正在修理。我知道他已神志不清了。说了一会儿后，我要他好好休息，就挂电话了。还不到二分钟，他又给我来电话了，这样断断续续，他一共给我打了六次电话，这是最后的通话，这是生死的诀别，阵阵悲痛像刀一样割在心头。

第二天上午，我约上前进，赶往医院去看望清奇，无论如何，我们要见上他最后一面。

到了医院，只见清奇己昏睡过去，人己瘦得不像样子，只是那头黑发，虽经层层折磨，仍保留着生命的坚强，留下他昔日风采的影子。

我们不忍心叫醒他，只是默默地守护着他。

孤岛上那株野菜，在冬季己枯萎，但它留下的种子在渡过严冬后重新生长，又开出了美丽的小花，它还能陪我多久呢?

端午节后的第二天，清奇在与病魔搏斗近二年后离开了他所钟爱的人间。

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完，还有很多情未了，但一切都随着生命的消失而化作云烟。

悲痛之余，我在深思，生命到底是什么，生命的顽强和脆弱是如何连在一起的。

生命是什么?生命就是能感知这个世界的一种现象，生命无处不在。个体的生命消失了，并不意味着生命的全部消失，它以某种方式和大自然和宇宙融在一起，完成生命的涅槃，使生命永恒。

神龟虽寿，犹有竟时，说的是生命的脆弱。生命的渺小，是在宇宙大时空中的微不足道。

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，说的是生命的顽强。生命的伟大，是在人生历史长河中的永不放弃，浪遏飞舟。

清奇去世后，我将那日渐枯萎的野菜连根拔出，一个美好的希望已经破灭，望着那已无生命的野菜，一种敬畏生命之情油然而生。生命的高歌在寂静的万物中唱响，你听不到它的声音，但却能感受到慷慨激昂的节奏，领略到春蚕到死丝方尽，蜡柱成灰泪始干的悲壮。

2018年的春节刚过完不久，春风带着寒意伴着春雨将春的信息传递给我们，望着那树枝上绿绿的新芽，看到那桃树的红红花蕾，我忧郁的情结一扫而光，春天来了，万物生命的轮回又开始新生。生命是永恒的。一天，我发现，我孤岛上原来那株野菜生长的地方，竟然又长出一株一模一样的野菜，到现在，又开出淡黄色的小花。我感到无比欣慰。

我不再将它隐喻什么，也不再让它负有任何使命，只是把它作为朋友，温暖彼此的心。从此，我的心轻松而释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