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叔的药

生产办经理室要的两盆盆景，是清洁工肖叔送过来的。我从办公室下来，看到五十多岁的肖叔正吃力地把一盆盆景往二楼的生产办搬，我就问肖叔，楼下那盆也是吧。肖叔点点头，我就三蹦两跳跑下楼去，把楼下的那盆不算太轻的盆景也搬了上来，感动得肖叔离开办公室时只是握着我的手语无伦次地谢个不停。

事后，有个办公室小姐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我半天，最后用狐疑和研究的眼光看着我问我：“老大，这老头是你亲戚啊！”。我笑笑，不置一词。不过我心里却在说，我自己也曾经做过清洁工，在这个小姐、先生们眼中比较底层的工种，我更懂得做清洁工的人，内心比一般人更加渴望别人的关心和尊重。

我刚来广东的时候，因为暂时的走投无路，曾在一个工厂做过近三个月清洁工。做了三个月，现在唯一最有印象的事，就是有天我感冒，拉着一车很大的垃圾送往工厂附近的垃圾场，在上坡进退两难的时候，有一位过路人，伸出了援助的手，帮着我把车推上了坡并一直送我到垃圾场倒掉。当我也是语无伦次的向他说着“谢谢”时，他很体谅的对我说“小伙子，干这个工不容易啊！”。只这一句暖心的话，我的感冒立马就好了。

过了不久，我犯了牙病。肖叔见我一边腮肿得老高，比老子见了儿子还心疼，把我拉到一边嘘寒嘘暖问个不停。我告诉了他实情，我说老毛病了，牙常疼，去了几家医院都治不好。肖叔说，你要信叔，叔就能将他治断根。我忙说我信我信，我就信像叔这样有年纪的人。肖叔就很高兴的样子，翘着不长的花白胡子对我说，叔现在出去一下，晚上叔帮你把牙治好。

当天晚上，我喝了肖叔亲手煎的一碗不知用什么东西熬的药水，药一下肚，过了一陈牙就不那么疼了，当晚就睡了个好觉。再喝了几次，我牙痛的病就彻底好了，现在就再没痛过。肖叔打包票说，要是你的牙以后再痛，叔就把自己的牙敲下来给你。我好感谢肖叔的，自此两人成了莫逆的忘年之交。

也是事巧，又过了不久，办公室的那位小姐也犯了牙病，比我更惨，两边腮肿起来，整张脸都变了形。她找到我，问我以前牙痛是怎样治好的。我说是肖叔治的。小姐马上就去找肖叔，可肖叔却诅咒发誓说我一个清洁工哪会治病，我要是会治病，我还会来做清洁工吗？小姐和我说了好多好话，口水说干肖叔仍然不肯治。后来小姐只得到医院，住了一个星期，医生用针筒从两腮处抽了好多脓才好，但牙痛并没有断根，现在隔几个月就要像我以前一样痛上一次。

肖叔辞工走人的时候，我请他到小店喝酒。酒到半酣，我问肖叔治牙痛的偏方要怎样配药，肖叔却不肯多露一字，只说，我说过你的牙痛不会再犯的，若再犯，我老头子就敲了自己的牙。我就不好再多问。

肖叔，大名叫肖仁理，贵州人，苗族，2001年元旦离厂。走的那天，我给他买的车票，我送他上的火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