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:行将消逝的记忆(二)
2007-7-11 星期三 (Wednesday) 晴
桥上的亭阁坍塌了,那些横七竖八散落于桥上和水中的红漆木柱子和瓦片,被村民们捡捞了,砌入各家的房屋里,或者就变成了几张桌腿、一条板凳什么的。
那时的村庄自然是穷的,房子多是木房和土砖房,那些木房子,经历久远年代风雨的侵蚀,常常有一整面墙壁倾斜了,住在房子中,就有一种惘惘的威胁。而土砖房也好不到哪里去,我还记得98年左右,一场罕见的洪水汹涌而来,经过了几天几夜的浸泡,随着一声沉闷的轰响,一座土砖房就那么颓然地瘫倒在地上。倒是那些倾斜得厉害的木房子,抵挡着风雨和洪水的侵蚀,岿然屹立着。
桥上的亭阁塌了,廊桥不再能遮风挡雨,村民们在亭阁里做买卖的历史,也便一去不返了。却不知从哪年起,每个夏天的夜晚,桥上又有了生意人的吆喝声。那是一个外村的人,搬来一张卤菜摊,点了一盏带了风筒的煤油灯,在习习的河风和昏暗的灯光下,张罗着他的生意。村民们很快适应了从卖主到买主的转变。
夏夜,乡村里的蚊虫是吃人的,但若是坐在桥头,任风轻拂,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,会感觉蚊虫少了许多。村民们就常常坐在那里,一边谈天说地,一边啃一块浓香的卤豆腐,或是拈一个油腻腻香喷喷的猪尾巴,蘸着辣油和着习习的凉风吃下去。微亮的星光下,当你看到他们脸上满足的神情,即便你富贵齐天,也会不由得羡慕起他们的闲适来。
我自是爱着那份闲适的,因此也常常死缠硬磨地,骗出父母口袋里那几毛零钱,凑到煤油灯下的卤菜摊子前,从那一溜卤豆腐中,选出一块看起来稍大的(即便知道越干瘦的卤豆腐,那味道越佳),让摊主从中剖开一半,用毛笔将里里外外刷上香辣的辣油,还唯恐刷得少了,恨不得将整块卤豆腐都浸入到装满辣油的小盆里。
当然,即便没有卤豆腐可吃,那也是极快乐的。乡村的夏夜最是适合孩童的玩闹。夏夜的风,似乎有着香甜的味道,我们或奔跑在夜色中,玩各种各样的游戏,或静坐于屋门前,看那满天的繁星,或者拿一把蒲扇,扑打漂浮在空中的萤火虫,或者就干脆三五人一伙,手拉手围成一个圈,看到路人,也不管认识不认识,就一把将其围在我们的圈子中,让那些大人们,哭笑不得,却又不忍心责怪我们。
故乡:行将消逝的记忆(三)
2007-7-13 星期五 (Friday) 晴
母亲说,在我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,我就爱极了地面坑洼里的积水,也不管穿的什么鞋子,都喜欢一脚踏入那水中,欢欣于那四处飞溅的水珠。母亲常常因此教训我,我却依然乐此不疲,照样踩一脚泥水回家。当我对地面上的积水不再感兴趣时,母亲又发现了一个更令她担忧的特征:我在走路的时候,总喜欢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看着脚前的土地。她担忧我会因此变成一个驼背,然而,我担忧的却是,地面上随处可见的石子随时可能绊我一跤。
虽然,我依然不可避免会摔跤,但幸运的是,我并没有变成一个驼背。在我稍大一点的时候,母亲给我买了一双我梦寐以求的红色套鞋。这种称之为套鞋的软胶长筒靴,是农村人雨天的出行工具而已,但是对我来说,却如公主的水晶鞋一般,让我小小的心灵充满快乐和幸福。那些日子,我每天盼望着下雨,即便无处可去,也要穿上我的红色雨鞋,撑了一把大大的伞逗留在雨中,让雨鞋浸入那水中,看那湿润的红,如朝霞一般氤氲在我的心田里。
或者就因为出生于资水之畔,我和同伴们,对那条永远流淌着的资江,充满了感情,在那里,我们享受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。
夏天的傍晚,那些青年男子们,胆子大的,站在桥栏上,一头跳了下去,激起浪花一片,而那些刚刚学会狗扒式的毛孩子,也跃跃欲试着,但终究敢于跳下去的自然不多,余者就以能扎猛子为豪了。而属于女孩子的我们,玩闹起来则要温顺得多。或者也是天生胆小的缘故,我们喜欢尖叫着涉足入浅水,在喧闹之中打那么一场水仗,或顺便从水底捡几个河螺或蚌壳,甚至于帮某位大妈扯几把丝草。
我们的童年没有布娃娃,没有变形金刚,然而大自然的馈赠,却胜于一切物质财富的累积。就如那条蜿蜒着的资江,滋润着这片土地,也给予了我如水的情怀。在年幼的时候,并没有太多此类的感慨,只因生在了水畔,爱着了那片水域,以为这世上每一个人的村庄,都会有这样一条河流,不然我难以想象,没有河流的生活,他们该如何度过。
渡头村并不大,就是这不大的村庄,竟如此幸运地拥有了一条大河,何况还有纵横的溪流,在村庄的腹地里蜿蜒。
溪流是另一片同样值得我们回味的天地。夏日,我们在深深浅浅的溪流里行走,拾捡溪底五彩的小石子,冬天,则比赛着谁敢于从溪流的这边岸跳到那边岸去,也有那种自不量力者,想要腾空跃过,却又落水在溪流里,拖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家去,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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